其实
2008年5月30日 12 张纸条儿了已经
告别北川
■张洁平
题记:当我决定,关掉所有新闻,静下心来,整理今天所经历的一切时,我想,我已经是在告别北川了。县城路口清晰可见那块巨大的奥运倒计时牌,上面的时间,停止在“距离2008年8月8日北京奥运会还有88天”——5月12日,这座小镇山清水秀的画面,永远定格。
县城里有许多人在忙碌,但扑面而来的,却是死一样的寂静。
这是5月17日的北川,距离大地震发生,已经整整五天。十二层纱布的医用口罩阻挡不了空气里的死亡气息,整座县城,像是被地下伸出的巨手突然碾碎了。
尽管从电视画面里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在走进北川的这一刻,我们仍然呆住了。
这个羌族自治县城,坐落在群山环抱的谷底,河流穿城而过。曾经形成绝美风景的地理环境,却在地动山摇时带来了加倍的灾难。
四周的山体出现几万立方米的大滑坡,滚落的巨石压垮了山脚下的大量住宅。县城内几乎所有道路都拱起、迸裂。老城百分之八十、新城百分之六十的建筑在大地剧烈的晃动和拉扯下完全倒塌,汽车残骸散落在河沟里、山体中、废墟上,触目惊心。
几乎所有救援者都说,北川,是这次四川大地震中,被破坏最惨烈的重灾区。
被撕碎的北川县城
22岁的冯小莉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刚离开家一个月,怎么变成这样……”
地震发生前一个月零五天,小莉刚告别北川村寨里的父母到广东佛山打工,听闻家乡地震,立刻往回赶。“我看到电视里的北川,一直不肯相信。真的,我现在看到了都不相信,怎么会这样……”在从安县进北川的路上,我们的车接上她。她说村里的父母平安,但住在北川县城里的舅舅一家,一直音讯全无。
小莉带我们走进县城,“这条小路,我原来上学就走这里……”她指着大片大片的巨石说,小路就在山边,早已被落下的大石填满。“还有这里,这里本来是条小河……”她犹豫地指向地底的一处凹陷,我们脚下的路高高拱起,另一半马路陷落到地下,断裂的路基覆盖的地方,就是小莉说的小河。
要不是浮起的车辆残骸,那条穿城而过的河流,应该很美。两边是翠绿的高山,山脚下田野里,掩映着一片一片小楼。
只是如今,站在河边遥望对岸,谁都忍不住要落泪。
没有一处完好的房子,有的塌成两三米高的碎石,钢筋狰狞地裸露着;有的四层楼只能看到歪歪扭扭的一层,下面三层完全陷进了地底;有的楼整体向前翻倒;也有的倾斜40度勉强竖立着。山像是被削平一样,滚落的巨石和震动吞没了一切。
被放进了深蓝或深黑硬袋的尸体随处可见,酸腐的气味渗透了整个县城。经过一个废墟时,两个救援者正在商量:“袋子不够用了,要不大人和小孩装一起吧……”
有个男孩一直坐在河边,望着对岸,很久很久。他指着对岸一座还勉强立着的四层楼告诉我,“七个亲人在里面”。那找到了吗?他摇摇头:“那栋楼原本是五层的……”我心一紧,那你的家人?“他们在一楼。”男孩一字一句地说,面容痛苦扭曲。
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他就转身跑了,没有回头,只是双手掩面。
救出49个只活了22个
救援的队伍仍在大大小小的废墟上工作,但时间过去五天,希望毕竟太渺茫。
李广智是辽宁消防总队大连支队的队员,他和队友13日就徒步赶到北川,是最早进来的一批救援人员。他们51个人已经在北川四天三夜,“前天还救出11个人,昨天只救出1个,今天……”李广智回头看看坐在地上便能睡着的疲惫战友,不说话了。
他们赶到北川的时候,是急行军几个小时,爬过泥石流覆盖的路面赶来的。车辆不可能进入,大型机械也进不来。51个人的小分队,全靠了几台可携带的切割机救人。“我们三天多一共救出了49个人,最小的两岁半,最大的七十九岁半……”李广智接着叹口气:“可是只活了22个,有27个人一出来就死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皱紧眉头,“在里面的时候说话还好好的,问疼不疼,哪里疼都会回答,有的声音还很大,有的还和我们聊天,听上去精神很好。可是一出来就不行了,一抬出来脸就白了,然后就没气了,真是很……”
李广智说这真是丧气,很多伤者是队员冒了生命危险、费了很大精力救出来的,出来就不行了,大家都很难过。“现在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队员们振作了。”
儿子,爸爸带不走你了
在县城的最深处,是中国人保的北川分公司大楼,四层楼垮成了完全辨认不出样子的废墟。两个中年男人趴在废墟上一边翻拣,一边大喊:“蒋文大……!”“蒋文大……!”
发现生还者了?爬上废墟,我抓住一个帮忙翻拣的人问。
他摇摇头。
那是怎么?
是家属来找儿子,他说。
59岁的蒋元昌一听说北川的路通了,就从成都赶过来。“妈妈还在家里每天守着电话,余震都不肯离开,说一定要等到儿子的消息。”
儿子叫蒋文大,1984年7月1日出生,再有一个月就是本命年生日了。蒋元昌向我讲起儿子的时候,突然平静下来,甚至还微微地笑:“哎呀我怎么没带照片,应该给你看看,他多优秀……”一旁的舅舅说,文大很帅,一米八的个头,很多女孩子追。他去年才从西南财经大学毕业,保险专业,应聘进了中国人保绵阳分公司,就是一个月前,他主动申请去北川县公司挂职培训的,在这里做个险部经理。
蒋元昌说:“我们希望他留在成都,可是他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去绵阳,他说服了我们,去北川,他也说服了我们。他总是能说服我们……”父母都计划好了,明年一退休,就搬到绵阳定居,和儿子团聚。
舅舅在旁,一直反复说几句话:“周五他还请假回过成都,参加我儿子的婚礼,八点,晚上八点回去的,就没回来……”周一,5月12日,就地震了。
蒋元昌又激动起来,紧紧握着拳头:“他太优秀了,真的,太优秀了,他的老师、朋友都不敢相信。大学毕业时他老师要留他读研究生,说成绩这么好,不继续读可惜了。可是他说不读了,他说不能再给父母增加负担,要去挣钱……”父亲抬起脸,老泪纵横:“他一米八啊,身体又好,能支撑的对不对?我想还有希望,我一定要来找一下的啊……”
舅舅又扒在两块预制板之间向缝隙里大喊:“蒋文大……!”泣不成声。
附近已经没有救援队,显然,五天过去,这里几乎已经被放弃了。
一直陪着蒋元昌的一个姑娘是从深圳来的志愿者,看这情景,她默默跑开,硬是把三个消防队员拽了过来。“再找找吧,拜托你们,再找找……”她低声说。
三个年轻的消防队员很消瘦,衣服已经快辨认不出颜色,他们带着一只救生犬来到。救生犬上身窜上一块石板,下身却怎么也爬不上来,两条后腿一直在抖。“它们也太累了,这几天没停过……”消防队员叹口气,抱着救生犬上了废墟。
一切安静下来,谁都不说话了。蒋元昌的眼睛紧紧盯着救生犬,它在蒋文大宿舍的方位来回转了几圈,没有反应。消防员又拉着救生犬绕整个废墟转圈,上下缝隙都不放过,十分钟过去,救生犬还是没有反应。
“喝口水吧!”蒋元昌打破了沉寂。他从包里匆忙掏出两瓶水,递给消防队员。小伙子推辞了,蒋元昌又掏出水果,“那吃点水果吧!”
消防队员顿了一下,没有接水果,拉着救生犬再次上了废墟。
几分钟过去了,仍然毫无反应。
“他在几楼?”消防员问。
“一楼。”一个幸存同事说。
“刚刚压下去的那天,你们喊过他吗?”
“喊过。”
“有反应吗?”
“没有……”
三个消防员相互看着,摇摇头,拉着救生犬静静离开了。
蒋元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身子几乎要倒下去。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周围的人都掉下眼泪。
应父亲的要求,一位摄影师帮蒋元昌拍了一张照片,就站在掩埋儿子的废墟前。
我想象不到,这样的父子合影,需要多大的勇气。镜头前的蒋元昌一直在哭:“爸爸没能回来找你,爸爸带不走你了啊……你自己保重自己……”
他跪下,在中国人保北川分公司的废墟前重重磕了一个头。
生命奇迹一直在出现,电视画面总在第一时间直播,鼓舞着全国的好心人。
可是静静躺在这里的北川,死亡已经是铁一样的事实。
洪水来了!快撤!
要不是那一场湖水溃堤的大撤离,我们还没法这样决绝地告别北川。
15:06分左右,我们一行三人正在北川老县城深处,突然地,身边所有人都开始向南跑,有人边跑边喊:“快撤!快撤!洪水来了!”
几秒钟的时间,附近所有的军队官兵、消防部队、医护人员和灾民都加入了撤离的行列。指挥员在前面边跑边催促士兵:“快!弃车撤离!东西丢下不要了!”
窄窄的道路上,挤满了向前狂奔的人,人人神情紧张惊恐,有小孩开始哭叫,灾民被冲散了,向后大喊着自己亲人的名字,声音立刻被淹没在杂乱的脚步声和飞扬的尘土里。
这不是北川的第一次险情。北川县城在峡谷之中,上游三十公里左右的苦竹坝水库因强烈地震导致的山体滑坡,形成高于地面的堰塞湖,当地人叫“海子”或“悬湖”,由于县城海拔较低,堰塞湖一旦出现险情,就会对整个北川县城带来极大威胁。据一个曾经经历过险情的同行说,部队告诉他,大水一旦决堤,只有20分钟可以用来撤离。
15:00时,抗震救灾指挥部通过新华社发布了快讯:据“北斗一号”发回信息,北川县茶坪余震不断,海子水位迅速上升,随时可能发生重大洪灾,各部人员尽快撤离。我15:10分收到这条短信,这时身边的军人说,地势较高的新县城已经快撤完了。
我们的车停在3公里外的任家坪,距离北川县城垂直120米。逃亡开始了,手脚并用向山上爬,眼看着身边的部队士兵连背囊都丢掉,心里真的开始害怕。不知道过了多久,双腿渐渐发沉,戴着口罩也喘不上气,前面的逃亡者还无边无际。把口罩摘掉,尘土混合着酸臭扑面而来,但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经历过一场如此惨烈的地震,生命的转瞬即逝每个人都心里明白,灾民犹是。
我身边的一个老人,拖着小孙女跑得气喘吁吁。她们是北川背后山里寨子里的居民,地震一来路就被泥石流整个封住了,她是在断水断粮之后,带着小孙女翻过大山,走了一天一夜才走进北川县城,遇上救援部队的。谁知刚刚进城,就遇上洪水!小女孩脸上惊恐万状,老人边跑边安慰她,不怕不怕,这么多人,“不凶不凶.
整整二十分钟,我们才终于连爬带跑地撤到了任家坪收费站。路上,一个来自浙江防疫部队的军人告诉我,所有人都撤离了,上游的堰塞湖很危险,随时可能决堤。“如果这次险情排除,部队还会去县城里做最后的搜救和清理,但是北川……”他叹口气,摇摇头。
“北川可能很难保住了。”四川省地矿局调查队总工程师范晓在接受我们采访时说,“堰塞湖现在是灾区最大的安全隐患,汛期马上来了,在灾区十几个堰塞湖一旦溃决,下游的县城、乡镇将会淹没甚至被掩埋”。“有效的方法不多,因为路不通,引流很困难,目前唯一现实的办法就是加强监测、下游人群提前疏散。”
我心底一凉,终于明白,我见到的,也许就是最后的北川。
尽管救灾指挥部已经告知,北川不可能原址重建,但如果堰塞湖决堤,县城淹没,那便是真正的永别。
上了汽车,随着大部队撤离,一路跟着我们的司机突然说:“这是我第一次来北川,也是最后一次了。”和同事对望,我们都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车子一路开出,旁侧的道路,偶尔还有救援车辆进入。那是去救最后的幸存者。
我没有再回头。记住残破的躯体,对死者来说是不敬的。希望他们在天堂安息,希望天堂里的北川,和以前一样,山清水秀,蝴蝶翩飞。
后记:登上去往四川的飞机,我的怀里揣着一本《唐山大地震》。钱钢说,走进唐山的23岁,“彷彿第一次從災難的角度觀察我的民族、我的同胞、我的星球。這是殘酷的,也是嶄新的。”告别四川,我终于明白了这段话的含义。残破的土地上,躺着死亡,也躺着从废墟里醒来的人,他们摇摇晃晃,永不完美,却永远让人为之落泪。这是一场成人礼。
2008年5月22日 10 张纸条儿了已经
四川加油。中国加油。
2008年5月19日 7 张纸条儿了已经
短信
2008年5月17日 6 张纸条儿了已经
汶川大地震-成都
2008年5月14日 28 张纸条儿了已经
小生命
2008年4月23日 6 张纸条儿了已经
韩寒:一场赶集
关于这个问题,大家的理由非常的充足,首先家乐福的大老板如何了,而法国政府如何了,其次不管如何如何,我们的目的是让国际社会感受到我们的态度,让某些国家知道我们的力量,让某些人道歉。
2008年4月21日 一张纸条儿了已经
热浪中的牢骚
1、“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就是在一个缺乏常识的环境下一些缺乏常识的人既对自己的能力自信满满,又对自己的价值体系坚信不疑,还对自己的道德激情深感自豪。倘若这些人大权在握,就会导致广泛的悲剧,比如两次世界大战。倘若这些人是普通民众,那么祸乱会小一些,只会导致智慧湮灭——智慧这东西我们肯定有的是,要不我们怎么会总是随手就毁灭那么一些呢?更可怕的状况则是上述两者结合在了一起,这样的悲剧在中国历史上可不只发生过一两回。”——摘自李海鹏的博客
2、我不想在这当口给MSN挂红心。“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心里珍视的感情不可以被标签化,若是为顺应某种趋势、配合某种目的,这感情就太掉价了。
3、一些反对你的人示威了,一些误会你的人谣言了,一些原本就不相信你的人更不喜欢你了。恨你的人很高兴,爱你的人很伤心。这不就是真实的世界么,只是你从来不肯面对罢了。重复说“我没错,错的是他们”是没有用的;只用对自己有利的事实代替全部,连找几个缺点装装样子都不会,你这么玩儿,谁还愿理你啊。
4、大多数人不会跟你死磕的。正视自己、学会沟通就没事了,别光躲起来骂人。
2008年4月16日 4 张纸条儿了已经
如何与“老外”谈西藏?(转自FT中文网)
如何与“老外”谈西藏?
北京语言大学教师滕青
几天前,我接受法国《西南报》的采访,目的是介绍我这里的孔子学院。报社记者却对我的个人旅游经历与西藏问题倍感兴趣。我不得不用很大的力气不断地把话题拉回。
昨天一天,我家电话未断,都是各种人谈近期西藏骚乱问题的。法国各电视台都在不断放画面、组织讨论会,而议题的倾向与情绪是什么,不用我在这里说了。给我打电话的,有法国人有中国人,有老人有年轻人。最长的一次电话两个小时。
《西南报》的记者告诉我,他们本来就是想借机问我西藏问题的。
现在,我想就这次西藏事件写几句,不是谈西藏问题本身,而是想谈怎样与西方人沟通,让他们听得进去你想讲的东西,尽管他们可能无法同意你的观点。
你不该指望人家同意你的观点,也不能指望人家会认真听你讲你自己认为你了解的事实真相。否则,你就是对自己或对别人希求过高了。
你的目的应是让人听到你的解释,了解你的看法,让别人能从他自己固有的思维定势中跳出来,换个角看度看问题。只要他们能听得进去,也许,他们会有一些想法和作法上的改变。那你就算没白费心思了。
我总是先从就事论事的角度说起。关于这次骚乱事件,我先讲三点。
第一, 这次矛盾是怎么出现的?
如果你是中国政府或中国的首脑,你会在奥运之前几个月自己挑起国内的少数民族矛盾吗?
会吗?显然不会。这是个简单的逻辑问题,中国政府不会那么傻。那好,为何现在突发西藏危机,且如此尖锐、激烈、暴力,各种画面已经证明。
奥运之前,整个中国都在为这次聚会而忙碌,如果出现某些问题,通常会设法缓和弥补拖延,而不是去激化。现在激烈的矛盾突然出现,是谁在推动?也许读者自己可以找到答案。但不论是谁,挑起者一定不是中国政府。
当老师的,喜欢提问题,这很重要。当我问法国的学生:“为什么突然出现动乱?”学生们会立刻会反问,“对啊?为什么啊?”他们急于知道我怎么回答。
其实,提问之后,不用他们回答,我就能知道他们心里的答案是什么。真的不用多解释什么,我在国外,跟他们一样不在现场,但我可以从他们能接受的逻辑说起。
第二,谁是明白人?
我接着问,你知道甘南在哪儿吗?
我现在到哪儿都带着中国地图,在电话里也是用口头描述的方式,跟人家讲中国地图。
知道甘南与拉萨之间的距离有多远吗?我问。“用你们知道的来比,那等于是南欧与北欧间的差距。”这样远的距离,同时出现骚乱,同样有打抢烧杀。这是怎么回事?而且,在西方,也与中国内部同时并进,在不同国家的中国使馆跳墙、插旗、示威,在一些重要场合抢出镜头,舞动雪山狮子旗。你们想想,是谁所为?
这还用答吗?真觉得他们组织得挺成功的——奥运之前,是个机会,用极端的方式吸引世人眼球和媒体关注。他们目的达到了吗?达到了。
因为你们被吸引了,并跟着一起呐喊和批判,其实你们也并不了解多少真实,也不想搞清多少真实——支持弱者向强者抗议是人们眼里的正义者和英雄,对吗?谁不想当正义者,谁不想当英雄?
尤其是特要面子、要名声的知识分子——喊声最高,喊得最早的恐怕会最受尊敬吧?老百姓也同样,三个法国人在一起就谈政治,显得有正义形象、有国际观、且有文化有水平。但是,如此复杂的民族矛盾问题靠这样情绪化的指责能解决吗?
当然,我也理解,不整出点特别的动静来,什么事也别想有进展。我不是政客,我要是,也这么干。
但明白人不是你们这些跟着喊的人,这点很清楚。
第三,西文媒体本次是怎么表现的?
你们看不明白相貌,看不明白地域特点,看不明白服装,只见电视画面上有暴力,有打砸抢,有流血,有军人有枪支,有西藏喇嘛的服装,就会情绪化起来,甚至跟着无声的画面走。从扶弱抗强的角度出发,不用动脑子就可以想当然地“知道”是汉人在以强恃弱,是汉人在打藏人。
德国某媒体已经承认他们的解说词有误,别家呢?我常看《欧洲新闻》频道,它极为“聪明”,播放大量西藏暴力镜头,不做任何解释,一遍遍地放,有时一小时就放好几遍,只消加一段“无评论”字样。如此,它不犯语言上的错误,就传达了它想传达的东西。传达什么呢?一方面,是有声的片段,多是喇嘛们或藏独人士的控诉,一方面是无声无解释的暴力画面——他们觉得观众就该“全清楚”了。
一位在巴黎的华人在街上做过随机采访,十几位受访者都以为是汉人在藏区搞打砸抢烧杀呢。我遇到的法国人也有以为藏人被杀上百。这样的报道还有客观吗?法国百姓通过这样的媒体传导,真能清楚真相吗?
当然情绪化的报道是难免的,可这次有点太过了。
从另一角度看,这真是藏%独人士运作的成功啊。
但是,现在这种报道方式真把中国人给激怒了,在各国的移民和留学生也急了。这也是正常的反应,要没有反应那才真奇怪了呢。
就事论事之后,我谈谈我的观点。
我去过两次西藏,住过藏族人家,遇到过几周在西藏转悠却不承认到过中国的西方游客,也遇到过为坚决不支持中国的西藏旅游事业而放弃到喜玛拉雅北端登山、只在尼泊尔一侧多次登山的西方人。
因为长期教外国留学生,我常会与之谈及西藏问题。我自己也不断关注西藏,看过不少有关的书籍与文章,与不同观点的人有过交流与讨论。每个人知识结构不同、理解不同,可以各持已见,没必要在这里多写。
但是,我常从更宏观的角度看待民族与宗教问题。
我觉得中华文明自古在民族问题与宗教问题上,已经比世界其它地方多了不少宽容而少了不少你死我活。然而,中国进入近现代历史开始接受西方文化价值观后,反而问题越来越多。这不仅在中国,在很多国家都一样。
中国人口13亿,在这个地球上的65亿人里,差不多5个人里一个中国人,而在中国人里过去93%现在92%是汉人。这十多亿的汉人从哪儿来?汉民族是一个什么样的独特的民族?所有汉人都有一样的纯种的祖先吗?
中国,作为有清楚地理概念的中国才多少年?在历史上,中国或曰中华文明圈长时间是处于政权分裂状态、战争不断,有外族侵略,有内部割据,有农民起义,也有打着宗教旗帜的全国内乱——然而,争来打去却没有分裂成为众多的小国,没有那么尖锐对立的宗教分野。
难道民族、语言、地域划分到极细就是先进?就是更好?就是方向?当代理论是怎么描述的?十字军东征在历史上断断续续多少年多少次?上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都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我不断地提这些问题,西方人愿意听、跟着想、随时辨,均有收益。
几千年前、中国古哲人的学说里早有关于混沌说的理论,现代时髦叫模糊学。模糊学可以对复杂的事物进行高度概括,不必把事物一一分成“非此即彼”的状态。而且这种学说一直在中华文明圈内实践着。
当下时兴国家独立,民族独立,同宗同教要自己的独立的地域、自己的政权。科索沃是独立了,它标志着什么呢?西班牙的巴斯克呢?法国的科西嘉岛呢?现在世界上有成百上千的科索沃现象在等着动作呢。
西方人自己也没法很好地解决内部的民族与宗教问题,而且也是越来越头疼、越来越不好处理。
应该说,现在的整体理论体系有问题。民族、国家、宗教宗派越分越细越分越清楚,这有什么好处吗?
在这种情况下,如何怀有正义感地支持弱小的国家、弱小的民族、弱小的群体,真让有识之士们大费脑筋。
西方人在面对他自的此类问题时,往往复杂的民族情感、经济利益、血缘、地缘、宗教派系、政治观点等多方面因素,也很迷茫,并难有一致看法。然而同时,当与之无关地区的宗教、国家、民族矛盾事件出现时,西方人就很容易自以为是地表达自己的“正义感”及英雄气概。于是,多重标准、多种不同价值评断等问题的出现就不难想象了。在一连串针对“行使双重标准”的批评面前,他们也常常无言以对。
他们也有难以抉择的时候。面对本次西藏民族矛盾,经过种种反思,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也许会从情绪冲动的状态转而进入冷静的心理矛盾状态,开始认真思考一些非表象的东西。
多年前,我去法国科西嘉岛玩,当地一个支持藏&独的团体成员听说来了个中国人,主动找我讨论西藏问题。跟他们讨论了整整一夜,我开玩笑说,我现在知道我回中国后第一件事要做什么了,我要组织一个支持科西嘉独立协会,感觉一定特好。
(作者系北京语言大学教师,正在法国从事对外汉语教学工作)
注:本文不代表FT中文网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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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关注西藏。挺同意滕老师的观点。
西藏事件不是一天两天的,甚至不是十年二十年的,它的背景错综复杂,民族、政治、宗教、国际关系,全世界最难以定论的话题都挤在这块土地上了。清朝的西藏什么样?和蒋介石谈判的西藏怎么样?49年中国怎么了?59年西藏怎么了?文革中怎么了?80年代末又怎么了?那个诺贝尔奖是怎么回事?没搞清楚状况,不要乱发言,西方媒体如是,中国观众也如是。
神灵未必处理得好人类的事,得了和平奖未必不会做傻事;犯过错误的政府不能一棒子打死,但每天上演苦情戏也未必就一定是弱者。西藏事件像一面镜子,由于真实信息极度匮乏,激动发言的人都在里面照出了真身。
西方媒体这次跌了大跟头。有个底线他们没搞清楚:民族分裂在中国是毫无舆论基础的。兄弟之间的仇那是内部矛盾,打得鼻青脸肿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相反,兄弟仇恨可以忍,外人指指戳戳,就肯定不能忍。千百年的传统,这一点浸淫,是没办法去掉的。有些媒体还说,抗议西方媒体报道、反对西藏@分裂那些人,是受了中共洗脑的。呵呵。太高看中共了。
题外话1:我党国的形象公关能力,和国际水平距离太远了。8×9年出生的人都成年了,我们政府还是没学会。没有公信力的苦头,这次可是吃足了。
题外话2:我们的西藏政策,实在该好好反省。想对一个人好,不是件容易的事。和谈恋爱一样,真要爱人家,就要给他他想要的,不要给他你想给的。否则,那是不尊重,也是吃力不讨好。
2008年4月2日 3 张纸条儿了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