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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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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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北川
■张洁平
题记:当我决定,关掉所有新闻,静下心来,整理今天所经历的一切时,我想,我已经是在告别北川了。县城路口清晰可见那块巨大的奥运倒计时牌,上面的时间,停止在“距离2008年8月8日北京奥运会还有88天”——5月12日,这座小镇山清水秀的画面,永远定格。
县城里有许多人在忙碌,但扑面而来的,却是死一样的寂静。
这是5月17日的北川,距离大地震发生,已经整整五天。十二层纱布的医用口罩阻挡不了空气里的死亡气息,整座县城,像是被地下伸出的巨手突然碾碎了。
尽管从电视画面里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在走进北川的这一刻,我们仍然呆住了。
这个羌族自治县城,坐落在群山环抱的谷底,河流穿城而过。曾经形成绝美风景的地理环境,却在地动山摇时带来了加倍的灾难。
四周的山体出现几万立方米的大滑坡,滚落的巨石压垮了山脚下的大量住宅。县城内几乎所有道路都拱起、迸裂。老城百分之八十、新城百分之六十的建筑在大地剧烈的晃动和拉扯下完全倒塌,汽车残骸散落在河沟里、山体中、废墟上,触目惊心。
几乎所有救援者都说,北川,是这次四川大地震中,被破坏最惨烈的重灾区。
被撕碎的北川县城
22岁的冯小莉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刚离开家一个月,怎么变成这样……”
地震发生前一个月零五天,小莉刚告别北川村寨里的父母到广东佛山打工,听闻家乡地震,立刻往回赶。“我看到电视里的北川,一直不肯相信。真的,我现在看到了都不相信,怎么会这样……”在从安县进北川的路上,我们的车接上她。她说村里的父母平安,但住在北川县城里的舅舅一家,一直音讯全无。
小莉带我们走进县城,“这条小路,我原来上学就走这里……”她指着大片大片的巨石说,小路就在山边,早已被落下的大石填满。“还有这里,这里本来是条小河……”她犹豫地指向地底的一处凹陷,我们脚下的路高高拱起,另一半马路陷落到地下,断裂的路基覆盖的地方,就是小莉说的小河。
要不是浮起的车辆残骸,那条穿城而过的河流,应该很美。两边是翠绿的高山,山脚下田野里,掩映着一片一片小楼。
只是如今,站在河边遥望对岸,谁都忍不住要落泪。
没有一处完好的房子,有的塌成两三米高的碎石,钢筋狰狞地裸露着;有的四层楼只能看到歪歪扭扭的一层,下面三层完全陷进了地底;有的楼整体向前翻倒;也有的倾斜40度勉强竖立着。山像是被削平一样,滚落的巨石和震动吞没了一切。
被放进了深蓝或深黑硬袋的尸体随处可见,酸腐的气味渗透了整个县城。经过一个废墟时,两个救援者正在商量:“袋子不够用了,要不大人和小孩装一起吧……”
有个男孩一直坐在河边,望着对岸,很久很久。他指着对岸一座还勉强立着的四层楼告诉我,“七个亲人在里面”。那找到了吗?他摇摇头:“那栋楼原本是五层的……”我心一紧,那你的家人?“他们在一楼。”男孩一字一句地说,面容痛苦扭曲。
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他就转身跑了,没有回头,只是双手掩面。
救出49个只活了22个
救援的队伍仍在大大小小的废墟上工作,但时间过去五天,希望毕竟太渺茫。
李广智是辽宁消防总队大连支队的队员,他和队友13日就徒步赶到北川,是最早进来的一批救援人员。他们51个人已经在北川四天三夜,“前天还救出11个人,昨天只救出1个,今天……”李广智回头看看坐在地上便能睡着的疲惫战友,不说话了。
他们赶到北川的时候,是急行军几个小时,爬过泥石流覆盖的路面赶来的。车辆不可能进入,大型机械也进不来。51个人的小分队,全靠了几台可携带的切割机救人。“我们三天多一共救出了49个人,最小的两岁半,最大的七十九岁半……”李广智接着叹口气:“可是只活了22个,有27个人一出来就死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皱紧眉头,“在里面的时候说话还好好的,问疼不疼,哪里疼都会回答,有的声音还很大,有的还和我们聊天,听上去精神很好。可是一出来就不行了,一抬出来脸就白了,然后就没气了,真是很……”
李广智说这真是丧气,很多伤者是队员冒了生命危险、费了很大精力救出来的,出来就不行了,大家都很难过。“现在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队员们振作了。”
儿子,爸爸带不走你了
在县城的最深处,是中国人保的北川分公司大楼,四层楼垮成了完全辨认不出样子的废墟。两个中年男人趴在废墟上一边翻拣,一边大喊:“蒋文大……!”“蒋文大……!”
发现生还者了?爬上废墟,我抓住一个帮忙翻拣的人问。
他摇摇头。
那是怎么?
是家属来找儿子,他说。
59岁的蒋元昌一听说北川的路通了,就从成都赶过来。“妈妈还在家里每天守着电话,余震都不肯离开,说一定要等到儿子的消息。”
儿子叫蒋文大,1984年7月1日出生,再有一个月就是本命年生日了。蒋元昌向我讲起儿子的时候,突然平静下来,甚至还微微地笑:“哎呀我怎么没带照片,应该给你看看,他多优秀……”一旁的舅舅说,文大很帅,一米八的个头,很多女孩子追。他去年才从西南财经大学毕业,保险专业,应聘进了中国人保绵阳分公司,就是一个月前,他主动申请去北川县公司挂职培训的,在这里做个险部经理。
蒋元昌说:“我们希望他留在成都,可是他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去绵阳,他说服了我们,去北川,他也说服了我们。他总是能说服我们……”父母都计划好了,明年一退休,就搬到绵阳定居,和儿子团聚。
舅舅在旁,一直反复说几句话:“周五他还请假回过成都,参加我儿子的婚礼,八点,晚上八点回去的,就没回来……”周一,5月12日,就地震了。
蒋元昌又激动起来,紧紧握着拳头:“他太优秀了,真的,太优秀了,他的老师、朋友都不敢相信。大学毕业时他老师要留他读研究生,说成绩这么好,不继续读可惜了。可是他说不读了,他说不能再给父母增加负担,要去挣钱……”父亲抬起脸,老泪纵横:“他一米八啊,身体又好,能支撑的对不对?我想还有希望,我一定要来找一下的啊……”
舅舅又扒在两块预制板之间向缝隙里大喊:“蒋文大……!”泣不成声。
附近已经没有救援队,显然,五天过去,这里几乎已经被放弃了。
一直陪着蒋元昌的一个姑娘是从深圳来的志愿者,看这情景,她默默跑开,硬是把三个消防队员拽了过来。“再找找吧,拜托你们,再找找……”她低声说。
三个年轻的消防队员很消瘦,衣服已经快辨认不出颜色,他们带着一只救生犬来到。救生犬上身窜上一块石板,下身却怎么也爬不上来,两条后腿一直在抖。“它们也太累了,这几天没停过……”消防队员叹口气,抱着救生犬上了废墟。
一切安静下来,谁都不说话了。蒋元昌的眼睛紧紧盯着救生犬,它在蒋文大宿舍的方位来回转了几圈,没有反应。消防员又拉着救生犬绕整个废墟转圈,上下缝隙都不放过,十分钟过去,救生犬还是没有反应。
“喝口水吧!”蒋元昌打破了沉寂。他从包里匆忙掏出两瓶水,递给消防队员。小伙子推辞了,蒋元昌又掏出水果,“那吃点水果吧!”
消防队员顿了一下,没有接水果,拉着救生犬再次上了废墟。
几分钟过去了,仍然毫无反应。
“他在几楼?”消防员问。
“一楼。”一个幸存同事说。
“刚刚压下去的那天,你们喊过他吗?”
“喊过。”
“有反应吗?”
“没有……”
三个消防员相互看着,摇摇头,拉着救生犬静静离开了。
蒋元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身子几乎要倒下去。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周围的人都掉下眼泪。
应父亲的要求,一位摄影师帮蒋元昌拍了一张照片,就站在掩埋儿子的废墟前。
我想象不到,这样的父子合影,需要多大的勇气。镜头前的蒋元昌一直在哭:“爸爸没能回来找你,爸爸带不走你了啊……你自己保重自己……”
他跪下,在中国人保北川分公司的废墟前重重磕了一个头。
生命奇迹一直在出现,电视画面总在第一时间直播,鼓舞着全国的好心人。
可是静静躺在这里的北川,死亡已经是铁一样的事实。
洪水来了!快撤!
要不是那一场湖水溃堤的大撤离,我们还没法这样决绝地告别北川。
15:06分左右,我们一行三人正在北川老县城深处,突然地,身边所有人都开始向南跑,有人边跑边喊:“快撤!快撤!洪水来了!”
几秒钟的时间,附近所有的军队官兵、消防部队、医护人员和灾民都加入了撤离的行列。指挥员在前面边跑边催促士兵:“快!弃车撤离!东西丢下不要了!”
窄窄的道路上,挤满了向前狂奔的人,人人神情紧张惊恐,有小孩开始哭叫,灾民被冲散了,向后大喊着自己亲人的名字,声音立刻被淹没在杂乱的脚步声和飞扬的尘土里。
这不是北川的第一次险情。北川县城在峡谷之中,上游三十公里左右的苦竹坝水库因强烈地震导致的山体滑坡,形成高于地面的堰塞湖,当地人叫“海子”或“悬湖”,由于县城海拔较低,堰塞湖一旦出现险情,就会对整个北川县城带来极大威胁。据一个曾经经历过险情的同行说,部队告诉他,大水一旦决堤,只有20分钟可以用来撤离。
15:00时,抗震救灾指挥部通过新华社发布了快讯:据“北斗一号”发回信息,北川县茶坪余震不断,海子水位迅速上升,随时可能发生重大洪灾,各部人员尽快撤离。我15:10分收到这条短信,这时身边的军人说,地势较高的新县城已经快撤完了。
我们的车停在3公里外的任家坪,距离北川县城垂直120米。逃亡开始了,手脚并用向山上爬,眼看着身边的部队士兵连背囊都丢掉,心里真的开始害怕。不知道过了多久,双腿渐渐发沉,戴着口罩也喘不上气,前面的逃亡者还无边无际。把口罩摘掉,尘土混合着酸臭扑面而来,但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经历过一场如此惨烈的地震,生命的转瞬即逝每个人都心里明白,灾民犹是。
我身边的一个老人,拖着小孙女跑得气喘吁吁。她们是北川背后山里寨子里的居民,地震一来路就被泥石流整个封住了,她是在断水断粮之后,带着小孙女翻过大山,走了一天一夜才走进北川县城,遇上救援部队的。谁知刚刚进城,就遇上洪水!小女孩脸上惊恐万状,老人边跑边安慰她,不怕不怕,这么多人,“不凶不凶.
整整二十分钟,我们才终于连爬带跑地撤到了任家坪收费站。路上,一个来自浙江防疫部队的军人告诉我,所有人都撤离了,上游的堰塞湖很危险,随时可能决堤。“如果这次险情排除,部队还会去县城里做最后的搜救和清理,但是北川……”他叹口气,摇摇头。
“北川可能很难保住了。”四川省地矿局调查队总工程师范晓在接受我们采访时说,“堰塞湖现在是灾区最大的安全隐患,汛期马上来了,在灾区十几个堰塞湖一旦溃决,下游的县城、乡镇将会淹没甚至被掩埋”。“有效的方法不多,因为路不通,引流很困难,目前唯一现实的办法就是加强监测、下游人群提前疏散。”
我心底一凉,终于明白,我见到的,也许就是最后的北川。
尽管救灾指挥部已经告知,北川不可能原址重建,但如果堰塞湖决堤,县城淹没,那便是真正的永别。
上了汽车,随着大部队撤离,一路跟着我们的司机突然说:“这是我第一次来北川,也是最后一次了。”和同事对望,我们都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车子一路开出,旁侧的道路,偶尔还有救援车辆进入。那是去救最后的幸存者。
我没有再回头。记住残破的躯体,对死者来说是不敬的。希望他们在天堂安息,希望天堂里的北川,和以前一样,山清水秀,蝴蝶翩飞。
后记:登上去往四川的飞机,我的怀里揣着一本《唐山大地震》。钱钢说,走进唐山的23岁,“彷彿第一次從災難的角度觀察我的民族、我的同胞、我的星球。這是殘酷的,也是嶄新的。”告别四川,我终于明白了这段话的含义。残破的土地上,躺着死亡,也躺着从废墟里醒来的人,他们摇摇晃晃,永不完美,却永远让人为之落泪。这是一场成人礼。
2008年5月22日 10 张纸条儿了已经
四川加油。中国加油。
2008年5月19日 7 张纸条儿了已经
短信
2008年5月17日 6 张纸条儿了已经
汶川大地震-成都
2008年5月14日 28 张纸条儿了已经
小生命
2008年4月23日 6 张纸条儿了已经
韩寒:一场赶集
关于这个问题,大家的理由非常的充足,首先家乐福的大老板如何了,而法国政府如何了,其次不管如何如何,我们的目的是让国际社会感受到我们的态度,让某些国家知道我们的力量,让某些人道歉。
2008年4月21日 一张纸条儿了已经
热浪中的牢骚
1、“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就是在一个缺乏常识的环境下一些缺乏常识的人既对自己的能力自信满满,又对自己的价值体系坚信不疑,还对自己的道德激情深感自豪。倘若这些人大权在握,就会导致广泛的悲剧,比如两次世界大战。倘若这些人是普通民众,那么祸乱会小一些,只会导致智慧湮灭——智慧这东西我们肯定有的是,要不我们怎么会总是随手就毁灭那么一些呢?更可怕的状况则是上述两者结合在了一起,这样的悲剧在中国历史上可不只发生过一两回。”——摘自李海鹏的博客
2、我不想在这当口给MSN挂红心。“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心里珍视的感情不可以被标签化,若是为顺应某种趋势、配合某种目的,这感情就太掉价了。
3、一些反对你的人示威了,一些误会你的人谣言了,一些原本就不相信你的人更不喜欢你了。恨你的人很高兴,爱你的人很伤心。这不就是真实的世界么,只是你从来不肯面对罢了。重复说“我没错,错的是他们”是没有用的;只用对自己有利的事实代替全部,连找几个缺点装装样子都不会,你这么玩儿,谁还愿理你啊。
4、大多数人不会跟你死磕的。正视自己、学会沟通就没事了,别光躲起来骂人。
2008年4月16日 4 张纸条儿了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