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包租婆

周六周日周一,在外奔波三天,总算把未来的房子租了下来。
 
找了近十家中介,看了二十来套房子,从西环上环一直看到天后炮台山北角,沿着港岛的东西走廊来来回回了n趟,从惊讶于豆腐干大小的房子,终年不见阳光的小客厅,转身都困难的小厨房,外观破旧镶嵌在菜市场里的火柴盒户型,到在挑挑拣拣中慢慢疲惫,然后接受现实——没钱的香港人,可怜那——最后,却在一片愁云惨雾中意外地发现了“心水”之选:Healthy Garden, North Point.
 
两室一厅的房子,总共五十平米,厨卫都很小,没有阳台,客厅采光一般,但是,两个房间竟然都是全海景房!推窗出去,迎面就是维港的边缘,想象夜晚的海景就觉得心旌动摇,稍贵了一点,但性价比已经很高,三个人一合计,租下来!
 
于是开始和中介磨嘴皮子讨价还价,然后跑去大大小小的家具商店比比划划幻想着十天之后来这里淘家具的样子,一趟一趟地跑去未来的房子,东摸摸西摸摸,“这里……要放个桌子,铺个桌布,摆个花”“窗户太难看……要做个漂亮的窗帘回来”“我们房间要铺个小地毯……”“这里这里,窗户旁边,一定要放个懒汉沙发,旁边一个小书架……”呵呵,爸爸说我们在过家家,可能吧,看到一个离开了家五年之后,另一个可以叫做家的地方,即使那里什么都没有,也依然觉得无比兴奋:)
 
兴奋之余,备受打击的却是一个斤斤计较的房东。房子看好了,价钱谈好了,起租时间也谈好了,我和艺mm去签临时合约了,房东却突然改口,一个一个原来说好的条件全部不认账,什么房租也不对,起租时间要提前,原先说留下的家电也要拿走。还记得《功夫》里的包租婆吧?很不幸,偶们的房东挤着个小眼睛一副死不认账大吵大闹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一身油烟气的包租婆,感觉随时就准备着坐到地上,哭喊两嗓子:“哎呀我的命好苦啊~这么贱地就把房子卖了阿~”之类的。
 
好在有中介,我们不用和业主直接协商,我们和中介谈,中介和业主谈,我们和中介的谈判部分已经结束了,处理这种包租婆的出尔反尔,就交给中介了。此时,终于体会到地产中介的难处,两面不是人啊……中介MM一会儿一句“阿婆我们知道你好人啦,就当帮帮我们做生意啦,以后你再来一定给你优惠的……”,到最后连发嗲都用上了,包租婆才勉强同意签字。看得我们那叫一个寒阿……
 
一顿奔波,总算是签下了房子。哎,房子阿,传说香港人百分之八十的收入都扔在这些小破火柴盒上了,由此诞生无数因为供房目光呆滞的上班族……
 
 
和因为收租凶神恶煞的包租婆……
 

2006年4月25日  9 张纸条儿了已经

没有诗歌的城市

2006.4.8

     很遗憾,在浸会大学的“狮子山诗歌朗诵会”济济一堂地闭幕之后,在余光中、郑愁予、蔡炎培、岑昆南几位大诗人亲自登台朗诵诗作之后,在香港学生们认真地坐满了整个讲堂之后,在被现场的诗人感动的落泪之后,我仍然要写下这个题目——香港,没有诗歌的城市。
 
      狮子山诗歌朗诵会据说是香港每年一度的诗歌盛会,总会邀请重量级的大诗人和香港本土青年诗人一起参与,吟诵自己的作品。听起来是很有气氛的一件事,让人想起古时“曲水流觞”的风雅,想起在大学校园里,曾每周一聚的“暗涌”诗社。还记得在年轻的珠海,不知道是源自哪般的冲动,我曾独自爬到图书馆顶楼的冷却塔顶,在那个据说是校园最高点的地方,和着骄阳和海风大声朗读北岛、海子。我没有诗人的灵性,绞尽脑汁也写不出音符一般的诗句,但我真愿意被这些流动着的美好打动。
 
      所以,在浸会大学的邀请信上看到那些让人不敢相信的名字:余光中、郑愁予……心里立刻涌起朝圣者一样的激动和虔诚。天哪,是余光中啊,是那个“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是那个“包一片月光回去,回去夹在唐诗里,扁扁的,像压过的相思”的余光中啊……
 
      很兴奋地到了浸会,兴奋地看到瘦小的,白发苍苍,但是精神却极好的余光中,看到像黑道老大一样的蔡炎培,中规中矩的郑愁予,流浪画家模样的岑昆南。整个会堂渐渐坐满毕恭毕敬的学生,气氛和谐。随后开始致词,院长,到校长,到老师,到主持。一轮致词和感谢结束之后,老年青年诗人被一个一个请上台,前前后后十五个,大家西装革履,手握主办方发的礼品,站成一排,然后在主持人的号召下,摆各种各样的pose,换各种各样的背景,大红布的,风景画的,学校logo的,诗人作品的,拍照。主办领导站在最中间,展示极其职业性的灿烂笑容,相机一片闪烁,时间过去,被挤在一旁的余光中们表情逐渐僵硬……我愣愣看着台上,突然有种错觉,这朗诵会,是要结束了?
 
       身旁的香港同学告诉我,香港的惯例是,不管什么活动,拍照是最早进行的,一是怕结束时人都跑了,二是照片对于主办方是唯一最重要的东西,所以一定要有礼品,一定要有logo,一定要笑容灿烂……
 
        然后我看着台上西装革履笑容职业的一片人,更加茫然。这是诗歌朗诵会?还是香港贸发局的贸易洽谈会?脑海里那些执着而疯狂,朴实而灵性的诗人哪里去了?面前这些,真的是诗人吗?……我知道是我幼稚了,诗人也是食人间烟火的,但主持人的介绍在耳边回响,依然让我浑身针刺一样的难受——“这些都是香港的冠军诗人,都在各个大学文学奖里拿第一名,都是得冠军的最棒的诗人……”诗人,有冠军亚军季军之分吗?诗歌可以像GDP一样量化地被比较吗?北岛、食指这样的诗人可曾拿过一个什么冠军吗?
 
       拍照结束,朗诵会终于皆大欢喜地开始了。配乐很动听,诗人朗诵得很动情。观众也很认真,结束开始时绝对报以掌声,离席时绝对静悄悄,有人在朗诵的时候决不会在四周走动,从没有听到手机铃声,也没有听到不合时宜的聊天。很文明的香港人。但,就在这些礼貌的观众里,很遗憾地,你听不到一点共鸣或者反馈。
 
       每每诗歌读完,台下会有习惯性的掌声。动作比较夸张,懂得讲两句笑话的诗人,会赢得比较多的掌声,和大笑。而朗诵过程中那些精彩的让人忍不住叫好,或者感动的让人忍不住落泪的字句,回响在大堂里,下面连轻轻的叹息声都听不到;主持人上台也是只字不提,一个朗诵完另一个立即上台,礼貌的报幕千年不变,不管之前诗歌气氛如何,话音一落,立刻有效率地切换频道,感觉好像旅行团的导游,两个小时一到,不管景色如何,立马赶鸭子走人,理由很简单,赶车嘛。
 
       也好,也好,至少规矩。
 
       但既然规矩,又何来诗歌?诗,从来不都是随性而至,无从定型的产物吗?
 
       香港的著名老诗人岑昆南在会上朗诵了一首诗。为了便于理解,他没有逐字逐句读,而是用了说台词的方式,用粤语把诗说了出来,但却异常感人。诗歌是写老人70岁的时候,看到自己的故园被拆掉时的感觉,以及对逝去母亲的想念。
 
       “惊觉此生无爱无念
        南山烈烈  君子作歌
        行乐于结构与解构之间
        妈  你不会知道的
        生我的地方变了一个小公园      
        ……
        妈  不必牵挂
        时光流逝  在地下
        你开心吗  开心吗
        此时此地的后现代
        价值年轮完全消失了
        我已不是叛逆的人子
        妈  只要听到你的笑声
        只要看到姐姐的展颜
        只要父亲常伴你身边
        天空便自然蓝得不可收拾了
        ……
        妈  你一定记得清清楚楚的
        在你怀里我究竟哭过多少次
        多少次  在小孙女的脸上
        倾听着岁月的呼吸……
        我没有教她临摹唐寅的画致
        也没有叫她多读卡夫卡
        没有必然这样或那样
        她想怎样就怎样
 
        此刻看来   妈
        这一切一切……
        都不重要了
        妈  好想念你  好想念
        跟你前往街市买饭的日子
        妈  开心么
        要开心啊……
 
        再进入小公园
        深深吸一口气
        准备下世
        怀胎十月
        承受腹你产你之痛楚
    
        落地三声喊
        我听到了   妈   且让我身报
        你鞠我畜我育我之辛劳"
 
        七十多岁的老人用很家常的语言,微笑着读完这首诗。听到“下世怀胎十月”的时候,我已泪流满面,却听到满场大笑声——那一刻,简直要出离愤怒了,怎么会呢,怎么会没有感觉呢……昆南老先生也在笑,他用特别大的声音和动作读完最后两段,引起了全场笑声,他心里,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妈,且让我身报,你鞠我畜我育我之辛劳”,最后一句话音甫落,全场掌声笑声一起响起,然后主持人上场,笑嘻嘻地说:“大家感受到昆爷的活力了吧?”然后全场又笑。
 
        我的眼泪挂在脸上,简直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就算场下观众有很多是中学生,就算他们还不能理解老人的深情,但是主持人是大学的语文老师啊!简直是……简直是……
 
        朗诵会仍在继续。规矩、礼貌的观众,有秩序的会场,在哪里都会赢来香港文明的赞誉,唯独在这里,它们显得那么古怪和不合时宜。
 
        不由得想起龙应台的一句评价,商业巨人,文化侏儒。这样说香港也许偏颇了,不公平。但至少有一点是一定的,如果用作品来比喻,香港,可以是一篇中规中矩的论文,优美的散文,一个很有魅力的故事,但,绝对不是诗歌。

2006年4月20日  5 张纸条儿了已经

一篇旧文,送给康乐园即将毕业的朋友

    这两天整理电脑,翻出篇去年五月写的东东,好像没写完,但是毕业之前傻傻的情绪仍然能弥漫出来。对啊,又到一年毕业时了。图书馆门前的凤凰花一定又开的灿烂,大大小小的礼堂里又会上演各个院系的毕业晚会,校园歌曲将会最后一次成为校园的主流……

    

    wz跟我说他对这里没有什么感情,也许和军训结束一样,不会哭,还会觉得哭是件很傻的事情。我不知道,也许是时间不同,也许是人不一样。但是现在我还能想起一年前的感觉,告别校园里每一个熟悉的地方,像是在告别一个熟悉的自己。其实是该让新生活就此扑面而来,还是要婆婆妈妈地缅怀一下,我不知道,只是知道,去年自己告别掉的那些东西,很珍贵。

 

    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偶尔会有些急吼吼的阴雨天气,但眼下,除了会影响我晾在阳台上的几件鲜艳Tshirt之外,我甚至连伞具都懒得置备。

 

    陷在柠檬黄的漂亮沙发里,捧着笔记本时不时敲几个字听一下新东方搞笑语录玩一会儿弱智的蜘蛛纸牌,斜眼瞄一下电视机上那几支怒放的香水百合,我看看自己,其实蛮惊异自己的毕业论文连同大学生涯竟是在这样的状态中划上句号。

 

    阿笑打电话来说,姐,你最近跑哪里去了,学校里都找不到你,你快要走了啊,至少给我个机会送别啊,我昨天坐船去北京路了,珠江的夜景好温柔,我们以前一起去过好多次的,时间过得真快,你就要……

 

    阿笑!!我忙不迭地打断他。这孩子,我知道他会一直说下去,回忆我们从大一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问我记不记得珠海好喝的椰青和我敲诈他的“小泉居”,问我记不记得在隐湖边草坪上的深夜谈话,问我记不记得我曾经怎么跟他哭着倾诉情感烦恼……然后他会嚷嚷着你看你看,我跟你的相处时间比你老公长多了云云,然后我会笑着打趣他,然后他会突然伤感,冒出两句“仰望天空,我突然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之类的感慨……真遗憾——如此美好的抒情场面竟然被我烂熟于心,以至于我只能冲着电话大喊些现实的话题,来克制自己想笑的冲动。

 

    阿笑你实习的怎么样了?

    阿笑如果公司不答应你户口问题的话你真的要回上海吗?

    阿笑你的新公司一个月多少银子啊?

    阿笑我拿到美国大学的录取了,不过签证很麻烦哦,还要交很多钱。

 

    我拿着话筒无谓地说着这一切,就像和每一个大四的朋友聊的一样。未来在我们面前现实得无以复加:户口,工作,毕业,薪水,签证……简化或者复杂化为一些严肃打印的文件档案、证件照片、大红的公章,和人民币。

 

    姐。刚下过雨,康乐园的空气真好闻。我真不想走。阿笑好像没听见我说的话。

 

    阿笑啊别这么肉麻啊还没到时候呢,让姐先过两天舒坦日子成不?我开始有点害怕了,这个傻孩子,比我还有自虐倾向,有些话,何必说的那么早呢?

 

    姐。我认真的。不远了。我们离开这里,一辈子都未必回来。更何况你在国外。

 

    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房间里的一切突然清晰起来,桌上的毕业论文资料,沙发上的录取通知书,电视机上文件夹里的蓝底两寸照片、简历、推荐信、成绩单和一堆证明材料,那是我原本准备美国签证用的,还有笔记本电脑桌面上,正打开的雅虎邮箱:“您收到三封新邮件,来自BOSTON UNIVERSITY!”

 

    我叹一口气。阿笑,你总是把我拉回现实。阿笑,你知不知道我准备放弃美国了。我不想去了。我不想离开这么远。说着,心头莫名地浮现一丝伤感,连同自嘲。小沫你可真够俗的,居然用这么老套的肥皂剧情节……

 

    姐……大一时候你就跟我说美国了啊,那不是你的理想吗。爱情。真的那么重要?

 

    我颓在沙发里大半个月都不愿掀开的话题,就这样以一种无比俗气的方式,重新摆在我面前——也许相比爱情和理想,我更应该选择一个不要那么酸的对比,现实,和理想。遥想当年,大一的我流着口水读那些“毕业时说分手”“毕业时一起失恋”的校园爱情启蒙小说,曾经豪情万丈地鄙视那些经不起时间考验的爱情,曾经在月夜的隐湖边,傻兮兮地冲阿笑说,我要我的初恋成为我一辈子的丈夫。时光流走了,我们站在原地,却看着当初的自己无奈地笑。

     ……

 

    后面的文章不用发了,因为一切已经成了现实。阿笑回到了上海,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在办公室里每月拿着3K的工资,等着奶奶家分的房子。我在香港,一年的时间混一个硕士学位,学到了什么不知道,扔了一把银子,找了一个婆家。我们偶尔在msn上遇到,没有人再去提那些无病呻吟的康乐园。无论广州,还是珠海,我们都只是过客。现实,正以强大而温和的姿态笼罩着我们,让我们感恩。是啊,一切很好,能在上海立足不容易,能在香港有一席之地不容易,果真去了美国,并不一定比现在更合适。一切很好,毕业时的那些惆怅,也许真是故作忧伤。你以为你是谁,你不是主人,你不用为选择了什么放弃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烦恼,在强大而漫长的生活里面,你只是被驱赶着行走,或者奔跑,得到你该得到的,失去你该失去的。  

 

     哼哼哈嘿,正写着,讨厌的电话来了,又是签证的事情。为了这个工作签证,内地人才输入计划,学生签证,七七八八的我已经打了无数个电话,跟无数的人磨嘴皮子。唉,都回归了,至于嘛,不就是在你们这里讨个生活,这里批准那里放人,这个材料那个证明的,nnd香港人在内地读书工作就那么多优惠,香港人回内地过个境身份证一刷就过了,内地人去香港就偏偏每次都要排那么老长的队,又是检查又是盘问又是测体温,真不公平。

     忧伤一下的时间总是没有效率的。我该得到的东西不能失去,该失去的东西也似乎不该忧伤了。都要拿工资养活自己了,再说“长大了”这样酸溜溜的话,自己都要吐了。

     Ok,干活了。现在经历着毕业的xdjm们,有机会还是应该缅怀一下。新生活扑面而来的速度,比我们想象的,快多了。

2006年4月19日  9 张纸条儿了已经

喝了点小酒,想起一些酒吧

      喝了点酒,兰桂坊的光影里,You’re beautiful的音乐,身旁两个幸福的人,还有面前一杯叫不上名字的,鲜绿的,咸咸的鸡尾酒。竟然发现自己很能喝,据说是后劲很足的,居然喝完了自己的,还把xiaoli的抢来喝了一半…… 
 
      隔壁桌是个不停吸烟的外国女人,眼睛有些红肿。再隔壁桌是对快乐的小情侣,淑女帅哥,很斯文地坐着很甜蜜地笑。没有看身旁的好友,又是一对有故事的人,而别人的故事,你永远都参不透。朋友特地选了间有乐队的酒吧,台上的男孩子也许是个ABC,很纯正的英语,很斯哑的嗓音,一遍一遍地唱着:You’re beautiful, you’re beautiful……唱得人想流泪……
 
       很少机会来酒吧,更不要说兰桂坊。上次万圣节,端着杯啤酒坐在路边,象征性地看着街上的面具怪脸,过了个诡异的生日。圣诞节,一个人在香港闷到发慌,把自己折腾成妖艳的模样往兰桂坊一站,却最终在一群陌生的男男女女里落寞地回到宿舍。有些生活,永远只能在旁边观望,你玩不来,你更玩不起。
 
       我一直想知道,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去酒吧。这样撕心裂肺的音乐,这样黯淡的光影,这样模糊的我们。xiaoli说是快乐的人,你看,他们都在笑。可能吧。但是这样暧昧的黑夜里,酒吧,对我总像个伤心之地。想起了Waiting Bar,白蛇在那里等了八百年的许仙。想起了曾经的蓝吧,离别的歌声里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的思念。还有蓝吧外面的海滩,在那里坐了一夜,酒醒了,人也散了。想起了下渡不知名的小酒吧,和笑笑两个没有酒量的人在那里没来由地哭,为了一些未知的前途和爱情,然后被人救回去,一顿痛骂。痛骂有什么用,无论是选择,还是没有选择,都比那痛多了。
 
       当然还有一些快乐的,比如珠江边的Babyface,几个小毛孩子胆战心惊地走进去,只是为了一些从未有过的新鲜和好奇。还记得曾经端着个烛台,跟着台上很棒的歌手兴奋地摇晃,《外面的世界》、《执着》、《朋友别哭》、《小小的太阳》,一首首熟悉的歌在荧光棒似的烛光里流淌出来,简直要醉了。还有无数次在酒吧门口的踌躇,却因为囊中羞涩或是“见不了世面”而最终没有敢走进去,于是顺带地,逛了广州整条的滨江大道,沙面;于是顺带地,走进一个又一个街边烧烤摊,在青烟袅袅的生蚝和鸡腿里忘记了成年人的世界。
 
        晚上很晚才出去,陪朋友和朋友的朋友去兰桂坊观光体验,回来已经是现在。有点晕晕的,人家在体验生活,我在体验自己。借个机会做一些缅怀,闷骚一下。
 
        酒不醉人人自醉,这是千古真理。
        希望下次半醉的时候,可以是快乐的。
 

2006年4月12日  6 张纸条儿了已经

一个人的电影

      今天一个人去看电影,尖沙嘴,7点半,香港文化中心大戏院。香港电影节的末班车。
 
      电影《我们俩》,不记得是哪个导演了,只记得是北京的电影,窦唯的音乐。
 
      我们俩是四合院里的一个孤寡老人,和一个年轻女孩子。老人是房东,女孩是房客,在城市角落一个破落的四合院里,两个人就相伴着度过了北京的春夏秋冬。
      冬天的时候,女孩刚来,老人脾气不好,两人常常因为电话、煤气、水电互不相让,吵得不可开交。女孩总是在奔跑,像一台能量十足的发电机,倔强地面对一个人生活的所有艰难;老人永远在屋里静静坐着,过来人的姿态,带点新鲜带点嘲笑又带点警惕地看着院子里这个活生生的姑娘。春天到了,老人开始走出房间,坐在门口,冲着对面的小门乐此不疲地叫:“小马~!”两人依旧在吵,只是不会再说气话,吵着吵着会互相笑起来。夏天到来的时候,小马姑娘已经开始自说自话地进老人的房间,用老人的冰箱,用老人的炉子,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老人也不嚷嚷了,任由小姑娘折腾,时不时说两句:哎哟你怎么又来折腾我了……秋天到了,秋天结束的时候,姑娘搬走了,搬进了楼房,应了去年冬天赌气时的那句约:等我找到房子,我就搬!老人从此病倒,一病不起,四合院后来也让给了老人的孙子。又一年冬天,姑娘去一个更偏远的四合院看老人,打老人的电话,却再也没有人听……老人去了,影片末尾是一把破落的椅子,古琴的配乐,崔健。
 
       一个人去看电影,感觉淡淡的,有点难过,有点沉默。唯一喜欢的是香港的观众,结尾字幕时很少人离开,等所有的音乐放完,屏幕变黑,观众席才响起掌声,然后人们慢慢离场。真好。
 
        从影院出来的感觉总是恍然的,一个人汇进尖沙嘴繁华的灯火酒绿,突然有点寂寞,但是不想谁。。那种感觉,很奇怪。。
 
        一路上都看到喜欢的海报,韩国电影《雏菊》,全智贤纯真又沧桑的眼神。想起我曾经的英文名,Daisy。想起一直喜欢的两句话,都和菊花有关:
 
        “人淡如菊。”
        “每一朵雏菊就是一个孩子的笑脸。”

2006年4月11日  3 张纸条儿了已经

龙应台,温柔的杀伤力

      昨天下午见到龙应台。接她来YZZK座谈,然后听她讲演,聊天,吃饭……作为YZZK的小小跟班,多数时间我都一脸幸福地坐在旁边听,听高级知识分子们的思想碰撞,听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如何优雅地、不动声色地抢去身边所有男人的光华。
 
      无论是讲演,辩论,还是那封让她二十年后再次名扬天下的公开信,龙应台永远很礼貌,但是毫不客气。她的最大杀伤力不在咄咄逼人,而在于温柔。说温柔是上天赐给女人最珍贵的礼物,真的一点都不为过。温柔,就是让对手放松警惕;温柔,就是有机会绵里藏针。当一个女人礼貌地向你致敬,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斯斯文文,闺秀风范,那在硝烟开始之前,你已经输了一场。当这个女人不夸大、不撒泼、不漫骂,针针刺向你避之不及的事实,并在鞭辟入里之后, 还不忘加上一句:我是一个外人,“请用文明说服我”;一个请,一个文明,一个说服,一个外人,她跟你讲理,她跟你讲事实,她跟你讲礼貌,她甚至只是个要求不高的外人……如果要命的,再加上她拥有和你一样的智慧、思想、计谋,习惯了厮杀战场的男人啊,你要怎样战胜这样的女人。LYT那封公开信没能在内地公开真是个遗憾,逻辑缜密,绵里藏针,招招毙命,更要命的是,还带着“行为上的美感”,看的人只觉得痛快酣畅,如果没有政治因素,拿去给中学生、大学生做课本,或者议论文教材,绝对一流。
 
       不废话了,呵呵,每次看到这类女人,就觉得心里那么点儿女权小火苗又开始痒痒地烧起来了,呵呵,摘录一些龙应台昨天的评论吧,关于台湾、香港和大陆的文化生态。
 
      *台北是一个声色犬马的城市,年轻人拥抱肤浅,对世界的认识少得惊人。你费力地想要为这个城市举办个国际论坛,但在来自尼加拉瓜的著名学者来到之前,你还必须要更费力地办一系列的启蒙论坛,至少告诉听众,尼加拉瓜是什么,在哪里……
 
      *作为一个拿着中华民国护照的人,我对台北的不满,是站在一个高度上的。在整个华人社会里,台北的华文氛围已经处于相当高的水平。香港,还无法企及我衡量台湾的高度。
       香港有很多有passion的文化人,但是很奇怪,这些文化人始终都凝聚不成一种气候。这里的文化细胞都是散落的,碎片形的,有断层不完整的,无法聚集起来,成为一种文化的力量。
       香港是经济的巨人,文化的侏儒。
 
       *中国大陆特殊的政治环境让我对大陆的知识分子总是怀着尊敬,和同情。尽管施展的空间很小,但是从五十年代开始,中国的知识分子从来没有停止过前仆后继的思考、努力和挑战。相比台湾和香港,在大陆知识分子必须作出更大的牺牲。
         但同时,我们还应该对众多的知识分子抱有怀疑的态度。你要知道,现在我们视野里所能见的知识分子,他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但他们从没有受到权力诱惑的考验。而一旦拥有权力,曾经的受害者或许就变为加害者的一部分。中国许多大的灾难,始作俑者恰恰是知识分子。
 
        *反对派做不好执政党,这是历史惯例。革命者执政之后,会暴露出它所有的缺点。
 
        *甘地:You must be the change you want to see in the world.
 
        *肯尼迪:A nation is always running a race between disasters and education.
 
 

2006年4月7日  7 张纸条儿了已经

不用上全职班的第一天

小脚翘到天上去~~~~:)
 
虽然依然很忙,看了三十多页Media Law的case,写了三页briefing,总算赶在晚上上课前几分钟发出去了,然后才有脸在迟到了半个小时之后走进课室……阿弥陀佛,这个作业拖了两个星期,Doreen姐姐,念在我被你介绍天天去实习的份上,不要惩罚我吧……
 
但是依然觉得做学生的生活真是好。忙是忙点,老师都很nice,不用担心被骂,除了对自己之外不用有什么责任负担啥啥的,难怪艺mm拿奖学金拿的不想走了,准备游学天下,拿着奖学金一个一个专业混,混个双博士三博士什么的……
 
一整天思维都属于发散状态,拿个笔在纸上涂涂画画的,晚上上课回来瞅瞅,吓一跳:“饿”,“饿”,“余华”,“母系社会”,“真心话”,“良电话”……觉得有游泳的感觉,脑子湿淋淋的。
 
杂志生活也好,真充实,而且越来越有家的感觉。也就是这样喜欢上媒体,没有层级分明,一群性情中人为了一些理念的话题争论不休,远远看着都是幸福,呵呵。
 
这也好那也好,想起昨晚上Ben电话突然冒出来的一句:“你好我就好!” 咋就那么让人忍俊不禁尼……汇源肾宝~!

2006年4月4日  2 张纸条儿了已经

达芬奇密码

昨晚花了大半夜看完,有种被忽悠的感觉。
作者很完美的布了张大网,结果好像忘了收……
 
不知道是我理解能力有问题还是怎么着,就觉得被扔到云里,雾里,天上,然后,就没人管了……
 
     PS..历史的本质就是一家之言。
               
      历史总是由胜利者来谱写的。当两个文明交锋时,失败者的文明史就会被删除,胜利者会编写颂扬自己而贬低被征服者的历史。拿破仑所言:什么是历史?只不过是意见一致的寓言罢了。

2006年4月4日  4 张纸条儿了已经

梦回“兄弟”

      有人说,没有哪个作家能准确地描述我们现处的这个时代,无限可能,无限荒诞。大家喜欢用这样一句被用滥了的话:“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不知道这究竟是我们的自命不凡,还是时代的波澜壮阔。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在这个和尚都坐奔驰的时代,能出世的人不多,能一头入世,而后冷静出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我愿意相信余华是其中一个。
 
      也许这样评价一个作家过于主观了,但在凌晨的灯光下捧着他的小说一次次战栗、温暖、燃烧,然后沸腾,很久没有过的被震撼的感觉让我对这个作家不得不怀着感激和崇敬。这是《兄弟》的下部,继上一部对文革时代近乎残酷地梳理后,他把两个长大的小男孩,宋钢和李光头,带到了我们正在经历的时代:价值重估,众生万象。
 
      宋钢和他的爸爸一样伟岸。宋凡平,那个在文革年代让每个人心生敬意的伟大男人,他长大了的儿子继承了他的正直、忠诚、执着、善良和英俊。文革的最后,十几岁的宋钢对着奄奄一息的母亲承诺:我会一辈子照顾我的兄弟李光头,还剩最后一件衣服,我会留给他穿,还剩最后一碗饭,我会留给他吃……在这个小孩心里,兄弟李光头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爱的人,为了这个兄弟的幸福,牺牲掉自己都值得。于是,他兑现自己的承诺,一直到他遇到第二个热烈爱上的人,林红。李光头也爱上了林红,但林红厌恶他的土匪习气,却对温文尔雅的宋钢情有独钟。宋钢不知所措了,一个是相依为命的兄弟,一个是一往情深的爱人,为了他们,他都可以放弃一切,但是两个人却偏偏逼着宋钢放弃彼此。李光头让宋钢拒绝深爱的林红,林红却逼着宋钢和李光头断绝兄弟情谊。宋钢就一次次为了一个挚爱伤害另一个挚爱,他对林红说让她死心,他对李光头说我们从此互不相欠,天晓得这样一个善良的男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怎样的遍体鳞伤。
     
      宋钢的善良毕竟有了回报,他有了和林红二十年的婚姻,有了李光头的“天翻地覆都是兄弟”的表白。然而,时代毕竟不同了,荒诞的时代甚至给这些所谓的幸福,涂上了凄凉的色彩。
 
      文革结束了,到了经济至上的时代,或者说,李光头的时代。《兄弟》上部里面,十几岁的李光头依靠复述从厕所里偷看的美女屁股,跟镇里的好色男人们换了无数碗三鲜面,而在饥荒时代成了唯一红光满面的人;兄弟相依为命的日子里,他当仁不让地让哥哥宋钢承担了所有的家务,吃掉所有哥哥省下来的东西,然后边拍着兄弟的肩膀边在打架的时候往后躲。在那时就可以猜到,在商业年代,李光头将是多么有前途。很简单的道理,适者生存。如果说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特点是没有标准,那变色龙一般油滑的李光头必然是成功的最佳人选。他不像宋钢,李光头不会为了任何人牺牲掉自己。在发现林红喜欢上宋钢时,他对宋钢说如果自己女人被抢了他一定会杀了那个人,不管是不是兄弟。但是毕竟,他和宋钢一样,有苦难而懂事的童年,后来,宋钢与林红结婚,并跟他提出绝交,他落魄至余依然咬咬牙对宋钢说了句:“就算天翻地覆慨而慷了,我们还是兄弟!”
      
      在自己的利益有保障的前提下,李光头有两个做人的最基本准则:知恩图报,欠债还钱。这两个准则让他在偶尔无赖之余显得有情有义。他跟人借债去做生意,结果赔得血本无归,被债主追着打了几年,打架厉害的他却任自己断胳膊断腿也不还手,很简单,因为“我欠他们的”。后来李光头发了破烂生意的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让原来的债主入股,带他们一起富裕。功成名就之后,他带着全镇的人一起过上好日子,被看成是刘镇的福星,救星。
 
      当然李光头最想报恩的是宋钢。但这时宋钢的状况却令人揪心。他在国家工厂下岗了,为了妻子的幸福,出去做苦力,结果落下严重的腰伤;出去卖小玩意,却因为忠厚老实的样子被人嘲笑;去水泥厂打工,结果弄坏了肺;最后一身重病挣扎着去外面打拼,一心要挣些钱让妻子过上好日子,结果被欺骗被欺负,伤痕累累地挣了三万块钱血汗钱回来,却发现妻子林红已经和身价过亿的富翁弟弟李光头有了私情。
 
      看书到此处,除了唏嘘难过之外,真不愿意责怪任何人。林红是李光头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当年追求不成,李光头甚至给自己做了结扎手术,终生不再和女人生孩子。自己功成名就了,当年看不起自己的女人也正是落魄,本是帮助之心,却难忍圆了自己多年的初恋梦想。林红和宋钢结婚二十年,深深爱着自己的丈夫,为丈夫牺牲很多付出很多,甜蜜温情自是不用说,无奈却从未尝过夫妻之喜,和李光头一朝放纵,就像上了毒瘾一样从此堕落。两人都痛恨自己,却都难以摆脱心灵深处的蛇一样的欲望。最后,终于约定是最后一次了,两人告别般的偷欢,同一时刻,满身伤痛的宋钢却在小镇的火车站卧轨自杀了。
 
      这边,宋钢的“身体静静断成了两截”;那边,李光头拥得美人良宵高潮。兄弟二人最后竟在这样的情景下告别,看得人心里一阵阵地抽搐,却不知道该恨谁,该怨谁。
 
      咬着牙齿想要深深地恨李光头,恨林红,恨刘镇里很多奇形怪态的人,但是我做不到。恨他们,就是恨我们自己。这个时代,我们就是他们,谁都懂得有情有义的道理,谁都会在发达的时候拉兄弟一把,但谁都不会为了别人牺牲自己,谁都不能抗拒送到门口的诱惑,金钱也好,快感也好。这个时代,我们每个人都在罪恶和内疚中间为自己搏命。
 
      兄弟两个,其实生活在两个时代。
 
      宋钢死了,带走了一个时代。那是我们父辈的时代,忠诚是第一准则,情义至上是道德标准。
     
      到来的,是李光头的时代,浮躁纵欲,价值重估。宋钢不能适应,他不能看着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完全无用,却也不愿意为了这个时代改变自己,于是他退出,主动地。临死前,宋钢给林红写信,说与你做二十年的夫妻比和其他人做二十世都要幸福。宋钢给李光头写信,说天翻地覆慨而慷了,你还是我兄弟;生离死别了,你也还是我兄弟。  
 
      第一次,我相信自杀竟是最有尊严的告别方式,不迎合,不迁就,只是结束自己,带着爱,退出。
    
 
      躺在床上,在最后一页的书面前,两个小时仍然不能入睡。从感天动地、翻江倒海的爱情、亲情,迷迷糊糊一步步尝到故事背后的隐喻,物换星移的时代,失去价值天平的命运。余华,辛苦了……

2006年4月3日  3 张纸条儿了已经

安静的夜

半夜两点半,熟悉的夜晚感觉。记得曾经在少不更事的年代,收到粗糙不清的电话点歌,第一句就是“半夜两点半……”,印象中那是我唯一一次收到的点歌,可惜年纪太小,可惜那时候我甚至不知道张信哲。
 
突然发觉好久没有这样安静的夜了。可以做完了一些事情,安静地在电脑前,坐一会儿。在别人的blog里兜兜转转,光良的单纯而执拗的声音在耳机里回响,几次都有落泪的冲动。
 
欧jj,Misa, 星星,丘丘,june,燕子,猫猫,欣,叶子,良……网络真的把我们的距离变得很奇怪,这么近,那么远,似乎可以随时看到你们最细微的感动和悲伤,似乎又在想做点什么的时候,把距离拉得很远很远。于是,不能和你们一起笑一起难过,不能说什么做什么,只能远远地看着,祈祷快乐的一直快乐,悲伤的慢慢坚强,祈祷我们都在相互默默地注视里,不快也不慢地渐渐成长。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还笑 /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树梢鸟在叫/不知怎么睡着了/
梦里花落 知多少
 
晚安

2006年3月27日  8 张纸条儿了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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